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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我们的自由不是狭小天空

二、我们的自由不是狭小天空

“叔叔…一直待在这里,难道不好么?”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山坡上的桃花已经全部盛开了,天空飘荡着两片孤零零的白云,男孩坐在柔软并且盛开着淡黄色小花的草地上,眼神迷茫地注视着远方。

“这里有很漂亮的风景、很美丽的花朵、很晴朗的天气…还有很多像叔叔那样努力的人,这一切难道都不好吗?”

“好,都很好。”男孩的身边是一棵开满粉红色云团的大树,一位脸色像午后天空一般宁静的青年人一动也不动地站在树下,任由数不清的桃花花瓣落在肩膀上。在听见男孩说出“像叔叔一样努力的人”后,青年人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那叔叔也开心起来嘛,等会儿可以带我去山下的湖泊那里么?”男孩盯着远处山脚下像蓝宝石一样晶莹剔透的小湖,眼睛不自觉地眯成了月牙。

“当然可以。”青年人连忙摸了摸男孩柔软的黑发,然后露出了同样的笑容,“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到更远更广阔的地方,那里的天空和水域向着未来一直延伸,直到在世界的某一处相接。

……

“叔叔可真是个奇怪的人呐。”男孩一个人时常常会这么觉得。和那些身着同样制服来来往往的人不同,叔叔虽然穿着雪白色的西服外套,经常拿着笔记本在这里四处转悠,但是表情却一点都不觉得冰冷,就算在完全没有表情的时候看上去也仿佛是一片安静的云,平和、安静,隐约透出和年龄一点也不相衬的淡泊……他时不时地就蹲在和男孩一样大的孩子们中间,有时会像一只被束缚太久了的动物园里的鹰一样发呆一整天;有时更会摸摸其中一个孩子的头,偷偷地讲上几个故事,然后盯着孩子们微微思考的侧脸高兴一整天……

常年被关在同一个地方,日光灯管终日亮着惨白的灯光,孩子们的面前到处都是穿着白西服匆匆忙忙,在各种稀奇古怪机械旁操作来操作去的大人,他们经常会过来与孩子们“交谈”,这种“交谈”更像是盘问或者命令,总之没有丝毫的感情可言。渐渐地,孩子们也几乎丧失了所有的表情,每个人都神情冰冷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除了被问话外不再说一句话,直到那位“奇怪的叔叔”出现。

银大概是孩子们中最受叔叔喜爱的男孩。银的眼神很特别,当其他孩子还在紧紧盯着一个个忙碌的“白色怪物”发呆时,他却抱着期待只望着那位奇怪的叔叔,目光里充满着希望,像最亮的北极星。一有机会,他总会找来一本书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不时地露出对书中世界异常向往的神情……这一切都被叔叔看在了眼里,他经常走到银的身边,轻握住他的小手带他到屋子外面,指着大自然的每一件事物告诉他所想表达的一切:森林、星空、大海和城市……让小时候的银倍感诧异的是,叔叔总提到的那个“外面的世界”除了有着和这里一模一样的景色,还有种种可怕的东西:汹涌的浪潮、淹没一切的暴雨、撕裂天空的闪电、手持机枪朝人群扫射的士兵……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到外面去呢?外面的世界不过只是比这里大了一些而已,更何况外面的世界本身就不宁静呢?银常常会偷偷注视叔叔的眼睛,想从那始终坚定着的眼神中寻找答案,但向来都是一无所获。

“也许只有在我亲眼目睹到‘那个世界’的时候,才可以理解叔叔告诉我的话吧…”下山的过程中,老老实实走在青年人身后的银又一次发起了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叔叔好像听见了他的心声一样把目光转了过来:

“不,小银。”叔叔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淡的,但任谁都可以听出那话语里埋藏着的期盼,“如果有一天,答案就凭你的直觉来判断吧,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心声,最需要什么、最渴望什么……我希望小银你…可以从自己的判断中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

“真正属于我的…幸福?”银歪着头,把大大的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那时的他还不了解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对于他的意义,不了解今后的自己会走向怎样的人生……

“怎样的人生才是最强大的?”青年人在山坡上一把将白色大衣掀开,然后目送着白大衣被大风吹向了更远处的山峦,嘴角喃喃自语:“当然要等到最后的那一刻,只有在那一刻……”他说完朝跟在身后的男孩微笑着,牵起他的手,飞快地奔向山脚、奔向银光闪闪的溪流、奔向碧蓝色的湖泊……

只有在那一刻,你才会明白。

“快点,再晚一点就看不到了!”青年人边跑边喊。两个人穿过了茂密的小树林和一人多高的灌木丛,淌过欢快流淌着的小溪来到了美丽的湖泊,银哇地一声大叫起来,整个湖泊就像一块被切割得完完整整的蓝水晶,在阳光的照射下荡漾着银色的波光,美丽得让人沉醉。可是当银即将兴奋地跑上前用手触碰湖面的时候,却被叔叔在后面一把拉住了。

“你抬头看看天空,小银。”

“嗯?”银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叔叔的脸,接着把目光移向了头顶的天空,一瞬间,男孩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整张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怎么会…原本无比湛蓝无比广阔的天空怎么会在一瞬间消失了呢?!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屋子里那些发出惨白亮光的日光灯管,只不过更大、更多,就像一只只白色幽灵盘踞在两人上空。

银急忙把头低下,才发现身旁的一切,除了叔叔外都破碎不见了!蓝水晶一样的湖泊变成了毫无生气的正方形蓄水池,水池里响彻着呼呼的发动机声;树木变成了透明的玻璃棱柱、一望无际的草野化作了金属地板;山坡也成了宽敞的移动升降梯,随处可见穿着白大衣的人们在惨白的灯光下走来走去,六台巨大的风扇在他们的操作下时不时地向这个宽敞大厅的每一处输送风力。

“叔叔,这到底是怎么了?”银感觉自己的声音嘶哑了。

“小银。”叔叔蹲下来再一次抚摸着男孩的头,“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些只是人工模拟出来的影像而已,出了那间屋子,我们现在还在这个巨大的实验室里,不要害怕,你所见到的景色依然存在,只不过…不在这里罢了。”

只不过…不在这里罢了。

许多年后,走出实验室的银靠在一颗高大的棕树上面,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了他安静的脸上。原来真的有这样一个世界,像叔叔说的一样广阔、纯粹与美好,已经成长为一位17岁少年的银这样想着,把最后一颗子弹藏在了手心。

“谢谢你保护了我,接下来我该自己保护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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